“我不能带上你。”高阳轻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锦奴的表情都像是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努力压低声音道:“就算公主是想逃婚,也请把掩饰的事留给奴婢,奴婢帮公主……”
高阳抓着锦奴的手紧了紧,半晌,她却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要做的事比逃婚严重多了……”她看了看一脸视死如归的锦奴,终于无奈道:“……那你就在我成婚那天早晨,乘着我的车架、带着这匣子书信,去净土寺找辩机,不呆到天黑不要回来。”
锦奴眨了眨眼,看了看高阳桌案上的大匣子,怔怔道:“找辩机?”
高阳点了点头:“对。你告诉辩机,以后每月就从这匣子里拿一封信,按着顺序拿,我都已经放好了……”
她话还未说完,一旁的锦奴已是扒着高阳的胳膊痛哭了起来。这个忠心耿耿伺候了高阳五年的女子,在高阳的话语里听出了不祥,终是忍不住心里的哀痛了。
高阳的话语也是一顿。看着这样的锦奴,她脸上从容镇定的面具终于裂了,露出了底下绝望伤痛的容颜。她苍白着脸,倔强地站着,任由锦奴抓着自己的手痛哭,颤着嘴唇,却是再也发不出一声。
大婚那天早上,高阳穿了一身简单的蓝裙,头上戴了一顶帷帽,站在公主府的角门旁,看着大门口同样一个戴帷帽的女子上了公主的马车。马车辚辚,便是向城外而去。
她手里拿了一柄轻巧的短剑,一手执着缰绳,抬眼望了望日头,才牵着马,晃悠悠地出了长安城的城门。一出城门,她便快马加鞭,向着益州的方向而去。
巳时,奉了李世民的命令来给高阳公主画像的阎立本,前脚进了公主府,后脚便急急奔了出来,上马便是奔向了皇宫。同时,公主府外的一个汉子见状,也转身去了房府。
巳时末,房遗爱带人去了净土寺。房遗直作为新郎官,留守房府。
午时,所有去找高阳的人尽皆无功而返。
婚礼自然是在黄昏时开始的,如今得到消息,离黄昏还有几个时辰。李世民沉着脸,定定地看了看宫殿里的刻漏,沉声道:“去找,必须在婚礼前把人找到!”
一旁的长孙皇后满脸担忧:“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是高阳的大喜日子,她怎么会不见呢?”
李世民眼底里也尽是不悦之色,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她这是想干什么?她这是在向朕反抗!”
“陛下——”长孙皇后蹙了眉头。从李世民的话里,她倒是明白了点什么,当下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细细看着李世民神色,她才道,“……高阳是不满意这桩婚事?那她之前怎么都不说呢?”
李世民被问得回了神,心里倒是一虚,语气也弱了:“她跟朕说过,朕没同意。”
长孙皇后大惊:“她跟陛下说过?那陛下怎么还坚持了这桩婚事?您不是说过,要给高阳找个最好的驸马吗?”
闻言,李世民心里的火气又是一旺:“房家还不是最好的人家?皇后不也看中了吗?”
长孙皇后一噎,心里是直叹气。这事情弄的,她是看中了房遗直不错,但她也只是提议啊,成不成不是还得看高阳乐不乐意吗?当初她看中长孙嫱儿,还安排了一个花会,又默许着长孙嫱儿约高阳出去,最后见着高阳点了头,她才跟李世民请旨赐婚的。如今,李世民倒好,高阳都跟他说了不乐意了,他还是下了圣旨。
这也有她的不对。给公主选婿的事本就是皇后的责任,若不是她身子不争气,又怎么会托给皇帝呢?不管怎么说,男子倒地是不比女子细致。皇上就算再疼高阳,也难以理解女儿家的心思。这婚事,简直是两头不着好啊!
“那今日高阳的事,陛下准备怎么办呢?”长孙皇后叹了口气,绕过李世民不同意的那回事,转而问了个更现实的问题,“还有房家,房家那边又要怎么说?不管高阳心里乐不乐意,如今却是皇家对不住他们了。”
这个问题被皇后提出来,李世民心里也是一阵烦躁。若是能在婚礼前把人找回来,自然是努力把事情掩住,让婚礼继续;若是没找到……李世民按捺下心底隐隐的妄想,一时间倒是说不清自己心底里是希望找到还是不希望找到人了,只能长叹道:“这些事,还是等找到高阳后,再说吧。”
派出去的人,都不是笨蛋,嘴巴都是紧的,能力又是强的,不少人也是向着益州方向追的。而去益州的路上,有些关卡是要有度牒的,谁都知道公主是跑不到益州的。可是,在去往益州的路上,直到追到下一座城池,又追了一个来回,也没看见高阳公主的半点影子。这回,倒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了。
那边,盘算了好几天的高阳自然也没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成功去益州找李恪,而且,就算到了益州,又能怎么样呢?他父皇的权威,有谁能反抗?真去了,才是真的在害李恪。
所以,高阳出了长安,一开始在官道上的确是往益州的方向去的,但半道上,她便从官道上下来了,策马入了原野,就在周边的山野里晃荡了起来。
于是,就在众人找她找的人仰马翻的时候,高阳已经把马拴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树林,自己则登上了一座高山,坐在山巅的岩石上,悠闲地吹起了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