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笑了:“我又不需要你同意。只要大多数朝臣同意,这件事就定了,就算父皇也不能驳斥那么多人的谏言。你没听见长孙无忌的话吗?一桩婚姻敌得过十万雄兵啊~”
李恪急得团团转,着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哈?高阳,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乱?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过于草率了?”
“草率?”高阳放下了笔,抬头道,“不,一点都不草率。”她眉宇间带着淡淡地忧愁,目光幽幽地转头看向窗外,道:“三哥,你不懂,那里恐怕是我一生最好的归宿了。”
李恪被她的说辞弄得满头雾水,他不知道高阳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李恪此时,心里却是真的乱了。他拼命找着借口,想打消高阳的念头:“不,父皇和你母后都不会同意的!”
“这些年,我恐怕让他们都快愁坏了。”高阳自嘲道,“我一直不肯打消寻找生母的念头,父皇发愁、母后也愁,我要是远嫁,对谁都好。”
“你难道真的就这么铁石心肠?你想嫁去吐蕃,想过我们吗?父皇、你母后、还有我,还有很多爱你的人,我们这些人要怎么办?”李恪拼命压下心里头蠢蠢欲动的念头,扯着旁人,试探高阳的心思。他简直忍不住就想抛开顾忌地问她:她竟是舍得他的吗?
高阳沉默了,半晌才道:“吐蕃民风朴素,崇尚自然,那儿的天蓝的像是触手可及,草原广阔地一望无际……多好的去处啊~”
“高阳你……”
“三哥,你听我说完!”高阳认真地看着李恪,眼神坚定道,“如果我留在长安,不久,父皇母后就会给我找驸马了。长安才子多风流,或许世人都赞叹他们的风采,可我呢?我只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有才的,生性风流;无才的,我又看不上。到时,也不过是成怨偶!”
“可你嫁去吐蕃就能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了?”李恪不可思议地看着高阳道,“那儿人生地不熟,又地处偏远,到时候出点事,我们就是想帮都帮不了你!而且,松赞干布是吐蕃的首领,他根本不可能只守着你!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高阳挥了挥手:“三哥,你不明白。留在长安,我会贪婪,我会忍不住想要抓住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像是我说的那个‘一生一世’的梦一样。可嫁到吐蕃,肩负使命,我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便会被束缚。到时,两国修好才是我心里头一位的事儿,我就不会去妄想取得爱情那种奢侈品了。”
高阳的话,李恪根本不能理解。他皱着眉头,不明所以:“什么叫妄想爱情?你为什么会觉得追求爱情是件不切实际的东西呢?那不是你理所应当拥有的吗?高阳,你完全有资格获取爱情啊!”
多么理所应当的想法啊!多么具有煽动性的话语!
高阳苦笑着看着李恪。她的爱情,她那样高标准的、小女孩儿一样的、近乎幻想的感情,谁能给她?!
“三哥……”高阳再三张了张嘴,想说很多,可最终却只叹了一声,道:“我的性子,太爱较真了……”
李恪愣了愣。他忽然就想到几年前自己劝高阳的话“做人不要那么较真,会很苦”,高阳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他竟是不记得了。
记忆里似乎只有高阳微垂的脑袋,以及素手间那一枝带泪的鲜花。
他忍不住伸手去碰高阳的脸,如今这张清丽脱俗的脸似乎和记忆中那张尚显稚气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他曾经无数次在深夜里询问自己,问自己怎么会生出那么多天理不容的心思;也曾在白日里无数次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给自己带上兄长的面具。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没有救了。内心依旧痛苦,理智也在叫嚣,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伸出手去……
李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高阳,高阳下意识就想往后缩,可等到看见李恪微红的眼角,高阳的动作就僵住了。
男儿流血不流泪,李恪此刻也只是红了眼眶。可高阳还是被吓到了。李恪眼里遍布血丝,眼神痛苦、决绝、爱恋,高阳瞬间就惊呆了。
“高阳。”李恪的声音干巴巴的,似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从泥沼中爬出来的决绝,“不要嫁到吐蕃去,三哥求你了。”
高阳一瞬间就惶恐了,李恪求她?她惊呼道:“三哥,别这样,我会再想想的……”
再想想?不是不去?李恪一把抓住了高阳的手,道:“别去,别离我那么远。”
“我可以忍受你将来属于另一个人,我可以忍受日夜的自我谴责,我可以一辈子做你的后盾,只要你想的,三哥都能给你……”
“高阳,打消那个念头,不要让我永远见不到你……高阳,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