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肖灵还是沈长老,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不可能轻易退让的。
于是许云在长叹了一声之后,咚地一下,就当着众人的面直直跪在了地上。
肖灵:“……”
沈长老:“……”
众人:“……”
“师叔。”许云道,“阿灵是我带回来的,我有责任为他承担他所犯下的过错。如果您一定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你、你、你……”沈长老浑身像抖筛糠一样抖了老半天,也没“你”出一个所以然来。
“同样的……阿灵。”许云又道,“无论是师叔还是师弟,都是我的家人。我没能在带你回来之前就为你打理清楚,导致他们误会了你,进而冒犯了你,这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一次又一次做出在他理解范围之外的举动?肖灵僵在原地,懵了好半晌,嘴型变了好几次,最后冷哼出一声,“你爱跪就跪,关我什么事!”
像是在附和他一般,沈长老狠狠一甩衣袖,顺便拉住正准备扑过来扶起师兄的祁爱白,“宗门的颜面就这样被你丢得干干净净!好、好啊,既然你想要跪,那么在这个孽畜被赶出宗门之前,你就不用起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跪到几时!”
这话虽然说得狠厉,但无形中已经是将他先前那条件又往后撤了一步。
“哪里用得了这么麻烦。”肖灵也恢复了先前的冷酷之色,嗤笑一声,“本来也没人稀罕你们这个破宗门!”说罢就抬脚想往外走去。
“阿灵。”许云在他身后幽幽道,“虽然我愿意为你跪在这里,但是一旦你出了宗门一步,我还是会把你抓回来。”
肖灵步子猛地一顿,回过头,咬牙切齿,“你当我怕你?”
“我又不会伤你,你何必要怕我?”许云微笑。
于是肖灵缩了回来。
虽然他自认为并不害怕对方,而且临阵退缩也实在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但是他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当真无数次跑出去又无数次被捉回来的话……好像会比现在还要更丢脸一点。
随后肖灵回了客房继续睡他的觉。沈长老也遣散了众人,拎着祁爱白离去了。
只有许云,还一个人默默地跪在那儿。
这一觉肖灵睡得并不十分踏实——好吧,其实这很正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踏实睡过了。
接近黄昏时他便起了身,坐在床沿看着窗外那个依旧跪在那儿的身影,觉得心中莫名地烦躁。
许云这一跪完全打乱了他的步调,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恶人——当然他本来也确实就是个恶人——但以前他至少是问心无愧的,不会像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哪里做错了。
什么一宗之主的威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尊严,那个男人当真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肖灵的思绪。
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房门打开,有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抱了桶热水进来,放在房内,又颤颤巍巍地向肖灵行了个礼,随即退了出去。
肖灵想了想,才想起这应该就是先前许云提过的侍女。
一个澡泡下来,桶里的水泛出一层血色,让肖灵自己都暗自咂舌:这些天着实是不修边幅过了头啊。
前面的十几天自然不消说,没那个资源也没那个心情,后来被许云拖来的一路上也是风尘仆仆的,能睡个觉吃个饭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洗漱。
等到他收拾清楚,走出门去,连许云都惊叹了:“原来你还是个孩子!”
“……信不信我直接把那桶水抱来泼你一脸?”
许云笑了笑,十分自然的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七。”
“原来只比爱白大了一岁。”许云道。
“那个烦人的小鬼。”肖灵皱眉。
“其实爱白是个好孩子,就是被惯得狠了。”许云笑,“吃点亏也不错。”
“在你眼里还有不‘好’的人吗?”肖灵冷笑一声,懒得就这个话题多纠缠,直接问道,“你究竟想跪到几时?”
“跪到他们愿意认同你为止。”
“那你还是跪到天荒地老去吧。”
“没那么难的,阿灵。”许云勾起眼角眉梢,让这句话显得十分温和,“只要你愿意跨出那一步。”
……真是莫名其妙,他们是不是认同我,关我迈不迈步什么事?又没谁稀罕他们的认同。
肖灵转过身,留下一个不屑的背影,“还是赌赌他们有多心疼你吧,说不定没几天你就能逼得他们让步了呢。不过这招对我无效,无论你怎么样,我都是不会关心的。”
到了第二天,许云依旧在那儿,没有动过。
祁爱白倒是跑过来劝了他好半晌,差点哭给他看,但是许云不为所动。
后来祁爱白只得又跑去劝自家师父,而沈长老也硬是咬着牙不肯再退一步。
许云就这样跪了好多天。
几天里,所有的宗内事务都是由别人交到许云手上,等他跪着处理好,再唤人来取走。需要有人去出面的,也是由几位长老顶替。
肖灵更是从那晚之后就一直冷眼旁观。
三方都杠上了,只有祁爱白依旧跑来跑去劝这劝那。
大约第五天左右,祁爱白终于找上了肖灵。
肖灵靠在床头摆着架子,“有何贵干?”
祁爱白红着眼眶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咚地一声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