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不想,夏苏甩甩头,从包袱里拣起量绳,并将几十样尺寸一一记录,又取一小幅白纱绢,铺在画上,用粉笔作好标记,再在松竹梅上洒一层银粉,盖上吸粉纸,扫下银粉……
如此不厌其烦,只为反复拓下精确的外廓。
最后是印。
印有两枚,“子固”和“彝斋”,是赵孟坚的字和号。
她书法不强,只能用透描法摹下,但纸本画易凹,必须掌握好力道,还得描精准。
看似最简单的地方,手心却一直紧张冒汗,居然还有些心浮气躁。
描完后,感觉并不好,夏苏擦着手,还想着要不要再摹一遍,恍然不觉一道黑影溜过偏窗细白绵纸。
忽然,有笑声人声传进耳中,夏苏才现自己耽搁太久,府里已经散席,赵子朔他们回来了。
把画挂回去,七手八脚收了东西,她重新背起包袱往外走。
声音尚远,自觉慌而不乱,却在看到外间书桌前有人时,变成大惊失色,还立刻收起一腿,要向后点蹬——
“别撞到屋主那架子的宝贝收藏,不然会很难收拾。”男子手上翻着一本书,虽然背对夏苏,隔着绵纸的灯色,映得他一身秋水云锦明动。
夏苏一眼便认出了这套衣物,更何况,还是自己头一回花钱,给男子买得行头。
“赵……”青河!她低呼,及时住嘴,却怎么也掩不住眼中诧异。
他为何,何时,怎么在此?!
赵青河转过身来,手里慢慢扇着一张薛涛笺。
他明明是冷锋毕现的硬相,从前花痴时显蠢,如今笑了,反而森然无情?
夏苏眨眼之间,错过赵青河的敛眸。
那对眸子里,其实已不森冷,却是笑入了眼,好整以暇。
“梁君不走么?”
她不姓梁!夏苏全身乍毛,仿佛每个毛孔都能射出箭来的状态,一只眼珠子盯着房门,一只眼珠子盯着赵青河,估计下来,胜算不足,还有点腿软。
她肯定比他跑得快,又绝不能小觑他。
从前他也就这身蛮劲拿得出手,现在还有了脑子。
至于开多少窍,很有深不可测之感。
“梁君不必这么盯着我,毛骨悚然哪。”
他佩服她的是,胆子那么小,却做那么胆大的事,明明此时怕得要命,又有士可杀不如可辱的神气。
“如你所见,我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和你一样不请自入。所以跟你打个商量,你来过的事我不会告密,你也当从没见过我。如何?”
夏苏心想,对啊,赵青河与赵子朔不熟,跑进别人寝屋里乱翻,岂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实说,她打扮得像个小偷,其实只来看画而已,倒是赵青河,衣冠楚楚,无声闯进来,在赵子硕书桌上翻来翻去,实在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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