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黛玉便是流着泪,也没有下轿,更没有掀开帘子,更没有来时的相抱而哭。
隔着贾敏,外祖母与外孙女之间隔了一条江河那么宽的隔阂,虽无怨恨,终究是不能再亲近了。
“恕玉儿不孝,不能侍奉在外祖母膝下了,”黛玉低声道,“玉儿只想回南去,后半生,伴着父母的灵位活着,也是好的。”
贾府总是叫你受尽了委屈……
贾母哭的不能自已。
贾琏见此情此境,劝道:“老太太,让林妹妹走吧。”
贾母抓着贾琏的手,抓的紧紧的,道:“好好送她回南,一定要安置好了,不可有半分不妥。琏儿,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老太太先前叮嘱的,我叫记在心里了,不会有任何闪失,”贾琏道。
“一定要打点好当地官府,叫他们护佑,”贾母喃喃哭道。
贾琏扶了她起来,见贾母站都站不稳,便叫鸳鸯扶着,自己却是叫小厮起了轿。
黛玉道:“玉儿去了,外祖母保重。”
“你也好好保重……”贾母泣不成声了。
紫鹃与雪雁跪着磕了三个头,便扶着轿子出二门去了。
贾母眼泪哗哗的掉,“敏儿,叫我死了怎么去见敏儿……”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包括大太太和王熙凤听到前院嚎哭,都怔住了。没想到老太太还是去送了。主动去见了最后一面。
王熙凤一时心酸极了,下了榻便要去寻老太太安慰。
平儿拦住她,道:“此时大太太不去,太太不去,奶奶去了算什么?讨骂吗?!两位太太必不高兴,此时老太太必也心里不舒服,必要骂奶奶的,奶奶何必讨什么嫌?不如等等看太太们去了没有再说……”
“你这丫头,此时我不过是凭心罢了,管那么多干嘛?终究是老太太也疼了我一场,我不去,便是也不孝了……”王熙凤急去了,先到了,扶着贾母,见二门上,却是已经空了。
贾母一时看她也哭了,一时抱着哭的不能自已。
这个动静,也不能不来啊,不来便是不孝了,所以都迟了来。
王夫人见琏二媳妇早到了,一时怔了一下。
上前来道:“老太太莫伤心了……”
贾母却是冷笑道:“这种时候,也只琏二媳妇有孝心,你们既不孝,又怕沾身,又无情。都是一群白眼狼!”
那边贾赦,贾政也到了,听了这话,也是讪讪的。
母亲在哭,万没有不出来的。只是一出来听到贾母这么骂,一时都低了头。
贾母看到他们两个,又忆起贾敏来了,也是泪如雨下,道:“她一个丫头在外面怎么活啊?!你们,却无情到连送一送都不肯,见她一面,就这么难堪……一群该下地狱的混帐!”
众人知道此时的贾母正是大怒的时候,因此只能厚着脸皮,忍着讪意,硬着头皮的将贾母给扶回去了。
王夫人挨了骂,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终于走了,终于走了……
她的宝玉以后没了人勾引,便能好好过日子了。
老太太这般安排也好,给了宝玉和她,都有了解脱。
不说贾府内的动静和灯火通明的各人心思。
只说黛玉出了府,换了车马,弃轿上了马车,一路带着人和行李,终于离了这贾府前的巷子路。
黛玉与雪雁泣道:“姑娘,终于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黛玉也喜极而泣,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道:“从此,我再也不用周旋受气了!”
她抱着箱子,将定秦剑抱在了怀里。有了这剑,仿佛心就是定的。她的心一点也不徬徨和无处可依呢。
她的眸中全然皆是欣喜。
紫鹃除了一丁点的不舍家人以外,雪雁却是高兴的很,还笑道:“姑娘的这柄剑真的特别讲究,看着令人,怎么说呢,慑然……”
黛玉笑道:“这是当然。”
可是二人却这时才想起来,黛玉原本是没这个东西的,一时都疑心自己莫非是记错了。是老爷的遗物,没翻到过不曾?!
出了贾府,贾琏心里怪难受的,因为是晚上,便不可能赶路的,因此便寻了早交代好的客栈,早就让下人安排了房间,所以带着黛玉便住了进去。
贾琏心里还难受的很,道:“委屈妹妹了,住一晚,等天明了再赶路。”
“好。”黛玉道:“一路上全听琏二哥哥安排。”
黛玉进了屋,发现屋子里早早的洒扫过了,无处不精致,便知道是贾琏早叫人这么做的,就备着今晚上出府呢,心里是感激着的。
贾琏抬了一口箱子进来,道:“这是老太太给妹妹带回南的,老太太有苦说不出,言是今生无缘叫妹妹在府上出嫁,然而,他日若是妹妹有什么缘份,这些,都是老太太给的梯己,叫姑娘备嫁。不要,不要一辈子只守着祖先的灵过……”
黛玉怔了一下,抚着箱子,没有说话。
贾琏将钥匙给了紫鹃,道:“我替你们姑娘收好,带回南去。另外老太太还给了二千两与我做车马费用,所以妹妹不用担心,这一路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黛玉给他福了福身。
贾琏便出来了。自己住了一间。晚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这种感觉,还与当初迎林黛玉进府时的心情全然不同。
当初便是林姑父死了,迎她进府,他还能捞些好处呢。因此心里特别轻松和得意,在南边还真的好不快活,到处找瘦马玩乐。
然而这一次,送一个孤女回南,明明知道南边什么都没有,还得送她回去。
这种心情,竟觉得无比的亏欠。有一种上坟的感觉。
他心里替贾府觉得亏欠,觉得这事不讲究,做的太不是人事。一面又觉得长辈们太狠心,一面又觉得宝玉太不成器。竟是辗转反侧,良心难安。
贾琏苦笑一声,不料此生竟还能有良心痛的时候。他本是无利不起早之人。这一次,却是难得的做了一个不贪利,只为心的举动。
这个事,要是自己还从中贪求好处,就不是人了。再者说,此次也不能马虎,本来她一个孤女就难,他更是要护着,半点差错也不能出的,因此倒息了要去寻什么乐子的心了。
黛玉洗漱着睡下了,紫鹃和雪雁也累了一天,便也睡在外间了。
隔着帘子,黛玉这才上了线。
始皇和雍正都在呢,小老太不在,黛玉还高兴的很,叫了大爹爹小爹爹,又问道:“奶奶呢?!”
雍正笑道:“你奶奶在那光幕后头呢,为大孙子的事情操心,因此倒是无暇多唠嗑了。”
黛玉便问道:“大狗子哥哥怎么了?!”
雍正便说了他的状况,道:“你奶奶也难,”
“没想到……”黛玉怔怔的。
雍正便笑着安抚道:“无妨的,你奶一定会想办法,你呢,事情可安排好了?!”
黛玉这才喜道:“嗯,已经出府了,现在歇在客栈,明日出京,就回南去了,去苏州老家。”
雍正觉得不太对,他心多细啊,便道:“这个时辰出的府?!”
黛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刚到客栈。”所以上线才如此之晚,这个时辰都三更天了。
雍正眼眸一眯,眼中闪现一股杀气来。
他面上却不露,笑道:“好丫头,离了那府上才好呢,从此海阔凭鱼跃了。”
“嗯。”黛玉又高兴起来,道:“等回了南安排好了,我叫丫头买些江鱼回来,给大爹爹小爹爹尝尝,南边的鱼很鲜嫩的,还有很多的特产,到时候我都叫人买来。”
“好孩子。”雍正笑着安抚。
始皇正在批竹简呢,闻言将竹简放下了,道:“你一个人在南边怎么生活?!”
连始皇都觉得不妥,可见有多担心她了。
黛玉却乐观,道:“无妨的,我不出门便是了!采买什么,叫家里人去买便是。”
始皇沉默了,眉头皱起了川字来。
雍正也不说话,心里也发愁。心里磨着牙呢。
“快中秋了,”雍正道:“等月饼做好,我递一盒子与你尝尝味儿。”
“嗯。只恐这一次中秋得在路上过了,”黛玉笑道:“能尝到大爹爹宫里的月饼,我很高兴。”
雍正心里怪不是滋味的,道:“去休息吧,路上最为劳苦,要多休息方好。不过晚上要上线一回,好叫我们知道你平安无事。”
黛玉心里暖暖的,道:“我知道了。”说罢乖巧的告了别,便下了。
雍正心里难受的很,始皇却道:“若有不妥,还有老人家可以过去她的世界,帮上一帮……”
雍正道:“终究是远水难救近渴,若是能将黛玉接到我这来,倒好了!”
因此便是一叹。
惆怅也不是他的性格啊,因此看着始皇,便笑道:“到时候也给你一盒月饼呗,也叫你尝尝后世的糕点啥味儿。”
始皇知道他奚落自己呢,冷笑一声,道:“你竟不知便是我这里,也是食不厌细,脍不厌精的吗?!比你后世哪里差了?!”
“是吗?!”雍正道:“就是吃法儿落后了点,烤,烧,蒸,要不就是生的鱼片片,还能有啥?!便是小老太的炒菜,你都没见过吧?!”
始皇不说话了,也懒得动气与他掐。
雍正见他不提换造纸的事了,知道他做不出来急求交易的事呢,因此倒是暗暗好笑。
行,你不急是吧?我再晾你几天再说。
他便悠悠然的笑着继续批折子。
后来下了,雍正便对苏培盛道:“连先人都知锦衣不夜行,这么浅薄的道理,那贾府却叫一个孤女夜半离开,这个事,不讲究,这般所为,留来何用?!”
苏培盛笑道:“那贾府素来满是混帐事,此也不是一件了。这种勾当,办的是多的是。弄的林姑娘有多见不得人似的。只是此事,万岁爷总不好与林姑娘说的,这位姑娘怕是心里全知道,极有盘算一人呢。”
“白心疼罢了,又帮不上她的忙。”雍正心里不得劲,道:“你说始皇是不是傻子,他不及朕心细,怕是没想到这其中关窍。”
“是是是,比起心细来,始皇可比不得万岁爷呢……”苏培盛笑道。
雍正心里便得意了。
苏培盛知道若是这两位能对贾府做什么,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始皇比较简单粗暴,直接抄家灭九族便是。而雍正呢,他心里有一万个折磨人家府里的办法呢。暗搓搓的不知道有多少的心眼子。叫他说,死,不过是解脱,一瞬间的疼与惧也就罢了。然而活的生不如死,才叫真的报复。
苏培盛心中好笑,那贾府若是落到万岁爷手里,才是生不如死了。
这位爷,心眼子不知道有多小!
最近不就盘算着这造纸术换铸剑术有多公平的事了吗?!
这造纸术也不是说给就给的,给了方法,但是没有匠人和工具,始皇也是需要摸索一段时日的,而铸剑术更是,铸剑的方法是可以轻易得到,然而这个比造纸更难,因为这个技术对匠人的依赖极高。
所以雍正为什么还在盘算着没答应呢,就是因为他觉得不合算。
他的意思是,铸剑法要给,但是铸剑的匠人也得给,配套着一并来换,才公平。
而他呢,给造纸术,也给造纸的人,和作坊的工具啊之类的,也配套着才像样呢。
这只给一个方子,雍正怕自己吃亏。
为啥呢,造纸术说白了,便是琢磨着,看着方子,好歹大差不离的花点时间就弄成了。不过是纸好点差点的事情,不妨碍使用。但是剑不一样,普通剑能与名剑一样吗?要是普通剑,大清也不缺。
所以铸剑术不一样,对着方子,不懂的匠人就对着方子发傻吧,方子简单,可是其中的心得,窍门,还有注入的心血只有真正的大师级匠人才能办得到。
所以雍正就盘算着一两天了,还没决断呢。
这第一次就吃了亏,以后若是再有交易,岂不是更不划算?!
因此雍正心里是真的盘算了又盘算啊。到底怎么着,才能公平的换来,得到真正的先秦铸剑之术呢?!
这几天可不就琢磨这个事了吗?!
而始皇呢,也是白琢磨这个事呢,寻思着莫非造纸术,真的很神,所以雍正舍不得了?!莫非给的铸剑之法不够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