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坐在门框上嚎啕大哭:“杀千刀的杨绍升,老娘来你老杨家二十多年,从你还没下地走就开始一把屎一把尿的拉巴着你长大,我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犯得着这么作践我!。。。。老头子啊,你给我死过来瞧瞧,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知道被谁给唆使着来这么害我啦!。。。。都死绝了,我嚎啕了半天也没见个人影?杨——景——章——你死哪里去了?”高分贝从筱院里直传隔壁的杨老二家,连后屋杨小丫家的狗都叫了。
杨老二来不来不清楚,眼下这高分贝是没法受了,筱奶奶提着扫帚从后院过来:“大晚上嚎啕个啥?嫌今天还不够热闹?不就是绊倒了染布嘛,屁大点事还要扯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至于吗?要吵回家吵去,这是我家。”苏氏对这个平时不怎么吭声的嫂子还是很怵的,没见她跟人红过脸,但也从没见她在谁手里吃过亏,自己平时癞皮赖脸的混拿点小东西那还是人家不计较,可人家真要白了脸,还真不敢往前凑,尤其是刚才还指桑骂槐的骂了人家,于是被小杨氏扶着算是下了个台阶,骂骂咧咧的坐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想想不能吃了亏,转头卷着罪魁祸首的那几尺染布出了门。不多会北面的骂声又响起了。
筱奶奶把廊下箩筐扶起,将踩得乱七八糟的小件染布收罗进去,筱瑜用浇花的小勺把掉进染缸的破酥捞了出来,染缸里的都是主要染料来自点苍山上生长的寥蓝、板蓝根、艾蒿等天然植物的蓝靛溶液,纯天然无毒害,虽说人不能吃了,淘换给猪吃还是可以的,顺带把缸子上层的蘸了油的部分舀出来倒掉。苏氏高分贝的嚎啕把南屋里住的两兄弟吵醒了,这两人一个叫张利国一个叫张利民,本是对兰花七窍只通了六窍,还剩一窍没通,不过是家族安排趁着这次机会出来镀镀金,临行时零时抱佛脚猛补了一通,算是勉强能把兰花和杂草区分开来,至于什么春兰、建兰、惠兰、寒兰什么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看着他们长得也没多大区别。别看他们瞅着兰花脑子一团浆糊,做生意的眼光倒是一等一的,在客房里见用到布的地方都是一水的靛蓝色,不似画上的也不似印上的,带着不规则的裂纹,两兄弟对乡下的民间艺术品惊呆了,这会儿惺忪朦胧的迈着步子想出来看个热闹,没成想人刚出来噪音转移阵线了,恰巧注意了筱奶奶手中的箩筐。
“阿婶,这些布料是你们做的吗?他是什么工艺?”张利国瞅着手上的布料幸福的瞌睡虫都跑没了。
“这个啊是我们白族特有的扎染工艺,是我侄子家染的,至于怎么染的我倒没怎么仔细研究过,你可以和我孙女聊一聊,老婆子眼皮浅,得去睡了,你们也别聊太晚,明早还要早起上山呢!”筱奶奶把外交的活推给了筱瑜,很不客气的去睡美容觉了,没办法,谁叫这院子里的布是筱瑜和杨新丽两个丫头自己捣鼓的呢?
筱瑜当然知道张利国这么问的原因,这表情太熟悉了,她曾在郑佩佩脸上见过,整个人如同见到孔方兄般热情洋溢,于是从着蜡到扎花到浸染娓娓道来,作为传承了千百年的民族手工工艺,它的浸染流程从染料的采拮、制作、浸染、漂晾又都是唯独白族别具一格的,满脑子生意经的张利国立刻看出这是一种具有文化价值和民族价值的商品。
张利国听完,又摆出当初忽悠杨威的怪蜀黍笑容:“你们白族同胞都会做吗?这么一副大概要做多久?通常你们都卖到哪里去?能卖多少钱?能赚多少?”
筱瑜对这套毫不感冒,姐已经被郑佩佩锻炼出来了,你的段数还是低了点,哪能被你套去了成本价,即便是一天能做出来也得告诉你一个星期啊,不然怎么跟你杀价?就你这能耐还是回去再练个几回吧:“大张叔叔,这个小孩子哪能知道,我只知道这块布我和阿丽姐要忙上个4、5天呢,再说像你们这样总不能仅带块布走吧,我们可以帮你制作成成品啊,我们白族独有的壁挂啊,窗帘啊,门帘啊,床罩啊,枕套啊等等,可是很好又使用的纪念品哦。对了,你们不是要去倭国参赛吗?可以带些送给友人做纪念礼品,民间艺术瑰宝啊,这也是一种文化艺术的交流嘛!”
张利国很上道的打蛇随棍上:“那小金花看看,如果做文化艺术交流,什么样的成品最能展现我中华民族博大而精深的艺术魅力?”
“能融入生活的艺术才是可以经久流传的,白族的手工蜡染和扎染具备实用性与艺术性的双重功能,在人们的生活中运用非常的广泛,你自己都看到了,房间里但凡用到布的都可以用上,像我们这里待嫁的金花都是成套做成衣服、裙子、被褥放在箱柜里当嫁妆的,你们也可以选取2-3种具有白族代表性的花纹做成全套的啊,关系好的你就送她一套完整的,关系一般的就送个壁挂呗。不过先说好,你要买的话,得优先我们家的,我说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张利国苦笑:“要得,要得,不过我要买很多,你可做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啊!我可以帮你找族长哦,你挑好图案,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帮你做,还有啊,我们的针线功夫都很好的,你看,我衣服上的刺绣都是自己绣的,偷偷告诉你哦,我阿奶会发绣,那可是四大名绣之一的苏绣独有的呢!”
张利国一听惊讶了,当年东台的第一幅发绣品《秋风纨扇图》出世时震惊世界,这次友好交流展示的名单中就有这件作品,在这小小的山沟里居然有位老人知道这几乎失传百年的技艺,这如何不让他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