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兰这才苦笑道:“伍局,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收赃车的事有实名举报,事实确凿,你们就必须立案侦查嘛,老这么拖着,我们矿区检察院当然要行使法律监督职责嘛!”又说起了正题,“哦,伍局,咱们还是说说那个流窜犯案子吧!”
伍成勋手一摆,一口回绝了:“别,别,我的检察长姐姐,这案子你可别和我说!那年我分管交警支队和后勤,有关交通事故和后勤的事你可以找我,其他的事你该找谁找谁去!你们不是说这案子是江云锦办的吗?你们就找江云锦好了!”
岳清兰忍着气道:“伍局,现在的局长可是你啊,你给我公事公办行不行?”
“公事公办?”伍成勋瞬间换了副模样,变得有些皮笑肉不笑了,“哦,可以,可以!岳检,我看这么着吧:你呢,回去后以你们市检察院的名义开个正式介绍信来,把你们的要求写写清楚,我这边呢,就让分管的刘副局长尽量安排!”
岳清兰实在忍不住了:“伍成勋,我这个检察长还代表不了检察院吗?”
伍成勋仍在笑:“哎,岳检,这不是公事公办吗?你们又是查卷宗,又要找人调查,我们这边手续必须完备嘛!”像似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对了,我的好姐姐,还有个事得先和你打个招呼:你们检察院十几台车年检都过期了,要罚款,车管所的同志可能会去找你们,你们一定要正确对待啊,千万别闹出什么不愉快!我和车管所张所长说了,我们公安和检察是一家,款照罚,但执法要文明!”
岳清兰被弄得哭笑不得,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才好,看着伍成勋,怔了好半天才气狠狠地说出了一句话:“伍成勋,我但愿你这代局长就这么永远代下去!”
伍成勋一点不气,手一摊,夸张地道:“看看,多好的姐姐!多美好的祝愿!可岳检,我告诉你:只要我能像今天这样公事公办,这代字很快就会去掉了!”
岳清兰再也不愿和伍成勋啰嗦了,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把门摔得很响。
伍成勋是这么个态度,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当年的卷宗根本查不到任何违法事实,接受调查的几个办案人员也口径一致,这件事的证明人仍然只有一个江云锦。
偏在这时候,那个被鼓楼区法院以贪污罪判刑两年缓刑三年的方怀正又意外地跳了出来,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着,四处乱飞乱撞了,搞得岳清兰心里一阵阵作呕。
起源又是匿名信。这封厚厚的匿名信是省纪委批转给省检察院后,由省检察院办公厅转到彭城检察院来的。匿名信点名道姓把岳清兰告了,信口开河诬陷说:身为检察长的岳清兰收了放火犯刘铁山和新生公司的好处,把放火案办成了失火案,已经引起了广大彭城人民极大的愤慨,署名是“彭城一批正派的党员干部”。
岳清兰见匿名信的笔迹有些眼熟,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位曾经打过交道的卑鄙小人方怀正。便让院里技术人员拿着这封匿名信,和方怀正以前存档的匿名信对照验证了一下,结果证明了岳清兰的判断。还有个没想到的情况是,就在收到这封匿名信的同时,一份和匿名信内容大致相同的小传单也出现在彭城街头了,十几个火灾受害者家属们看到这份小传单,又跑到法院门口闹起了上访。岳清兰接到法院的情况通报后,不得不重视了,便把副检察长张希春和陈波找来,三人碰了一下头。
在此之前,张希春接待过方怀正的上访,知道方怀正的心态,张希春便先介绍情况说:被鼓楼区法院判了缓刑的方怀正委屈得很,说自己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功劳更大,不但奋不顾身地举报了犯罪分子周秀英,客观上也协助检察院搞出了大[***]分子余可为,检察机关不该起诉他,一口咬定彭城检察院和岳清兰对他有偏见。
岳清兰讥问道:“照方怀正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该给他立功受奖?判二缓三就是考虑到了他客观上对我们的协助,已经对他够客气的了!他还闹什么闹!”
张希春苦笑说:“岳检,这话我当面和方怀正说了,就怕他再乱写匿名信,没想到他还是写了!不过,他见我那次态度还算好,只是向我诉苦,说是他在彭城根本没人理了,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都不说话了,大家躲他就像躲瘟疫似的……”
岳清兰挺不客气地评论道:“我看方怀正这种人就是瘟疫!如果这种人有市场,大家不躲着他,反而追着他,我们这个社会还健康吗?还不早就乱了套?!”
陈波说:“是的,岳检,不能让方怀正这么胡闹下去了,得下决心收拾了!就从这封匿名信收拾!你是检察长,也是普通公民,就到法院告他诬告陷害罪!”
岳清兰头脑很清醒:“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问题啊,我看是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涉及到社会秩序的稳定,他那个小传单已经起作用了嘛!一些不明真相的受害者家属跑到我们法院上访了嘛!方怀正恐怕要收监啊,他现在不是在缓刑期间吗?我建议和有关部门联系一下,收监执行,并依法追究他煽动闹事的责任!”
张希春和陈波都表示赞同,陈波态度尤其积极,主动请缨道:“岳检,这事就交给我负责吧,方怀正在匿名信里告了你,你最好回避一下,免得方怀正耍赖!”
岳清兰看得出,陈波对她内心有愧,千方百计想讨她的好,便也同意了。
陈波倒也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在法院和有关部门的配合下采取了行动,在方怀正家里把方怀正抓个正着,不但当场查到了那封匿名信的底稿和部分复印好的小传单,还找到了一堆尚未寄出的匿名告状信。其中有一封是告唐旭山和林森的,说唐旭山和林森二人相互勾结,干扰办案,拼命包庇[***]分子周秀英。还有一封信是告陈志立和岳清兰的,像写了一大半,还没最后写完。信的内容很荒唐,说陈志立长期以来和岳清兰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为他亲眼所见:某年某月某曰,在市委办公室,他按周秀英的指示去给市委书记陈志立送城管委的汇报材料,正见着陈志立搂着岳清兰干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接下来是不堪入目的细节描述,还引用了[***]语录: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现在是剥开岳清兰画皮的时候了……看着面前这一堆匿名信,尤其是看完那封关于她和陈志立乱搞男女关系的匿名信,岳清兰反而不怎么气了,倒是怀疑起了方怀正的精神是否还正常。如果方怀正精神还正常的话,就不可能像疯狗一样这么四处乱咬人,逮着谁咬谁。更不可能幻想出她和陈志立在市委办公室里开着门做这种事,就算诬陷也诬陷得大失水准了。
于是,岳清兰提醒陈波说:“陈检,方怀正精神是不是有问题啊?我建议你们把方怀正送到市精神病院检查一下,如果没病就收监,有病还是要给他治病!”
陈波根本不相信方怀正会有什么精神病:“岳检,你看看他写的这堆东西,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哪会有精神病啊?我看一般的作家记者只怕也写不出来!”
岳清兰叹息说:“还是送他去检查一下吧!精神病有多种类型,偏执狂就是一种,方怀正现在的表现很像这种偏执狂患者!你看看这些信,啊?满嘴文革语言,引用了这么多[***]语录。哦,对了,还有,直到现在他还死咬着放火不放嘛!”
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陈波敏感了,陈波怔了一下,婉转地道:“岳检,当初在讨论火灾定姓的检委会上,我……我可是按你的要求,才提了不同意见啊!”
岳清兰发现陈波误会了,忙笑道:“哎,陈检啊,又重提当初干什么啊?这件事我并没批评过你嘛,有不同意见和看法很正常,我最初不也以为是放火吗?!”
本来,岳清兰倒是想和陈波谈谈余可为私下对他的许诺,和搜查周秀英那夜的电话,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面前这位副检察长本质上不是余可为这类野心家,只要没有大的政治风浪,不涉及他个人重大利益,平时干起工作应当说还是不错的。
岳清兰便又和陈波谈起了仍在停着的检察大楼,要陈波再去市财政局交涉。
陈波搓着手说:“岳检,这事恐怕得你亲自出面了!我几次请汤局长吃饭,汤局长都不答应,说是要廉政!如果你能出面请他一下,也……也许他会给面子!”
岳清兰不无悲哀地想:现在连伍成勋都变成了这种样子,和人家财政局汤局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公事公办,把人家亲弟弟办了,还不准人家有情绪?只得苦笑道:“行,陈检,只要汤局长能来,你就安排吧,该花的钱就花,别廉政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