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半年多未见着小官人的,心中着实挂念。
俞国振与前三期细柳别院的虎卫少年之间的情谊是相当深厚的,这些少年绝大多数都是在走投无路的境界中,被俞国振一手拉了出来。不仅拉了出来,供他们衣食,还教了他们一身本领,最重要的是,当他们渐渐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所处的位置之后,他们也同样明白,自己凭借如今所学到的东西,在俞国振的麾下能够获得什么。
正是有这种清醒的认识,所以无论史可法和卢象升如何劝诱,甚至许以高官厚禄,仍然没有一个三期以上的家卫投靠他们。倒是四期五期的有几人原本有些意动,他们不象前三期和俞国振经常一起摸爬滚打,感情要稍淡些,再加上此时“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价值观,他们总难免受沾染。
不过被前三期的官长痛骂了一顿,又被军中教导唠叨了一番之后,他们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别的不说,到了官兵中,便是当了总兵又能如何,见了一个级别比自己高的就得下跪叩头。而在家卫当中,他们不必向任何人下跪,面对上司也只是行军礼。即使是面对俞国振,他们最多也只是在兴奋之时行单膝跪礼,表示自己的心悦诚服!
若说升官发财,只要有本事,在虎卫当中照样可以升职,发财就更不用提了,这些虎卫哪个不是在会安有功田的()!功田虽然不归其人经营,但每年按田授银,允许传后,再加上每个月的月俸,各种战赏,当把这些全部加起来,家卫们计算过,只要当得五年家卫,家里几千两银子的家当是置下了。在这个时代,家里能有几千两银子,便可以说是中上人家了。
另外就是荣耀,连番的胜利带来的荣誉,南直隶一带只要提起家卫,哪个不挑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汉英雄,相反提起官兵,哪个不是一脸鄙夷贬一句酒囊饭袋?
再加上俞国振在历次战斗中展示出来的指挥技艺,让虎卫意识到,唯有在他指挥之下,才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张正整理了一番思绪,登到了稍高之处,不一会儿,虎卫便开始在他面前集结,紧接着,那些登莱兵也有模有样地过来。虽然在速度与整齐方面,与虎卫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比最初时那乱七八糟的样子好多了。
明军不是不操演,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很明显的末世迹象,象登莱兵这样的,大多都是敷衍了事。以至于卢象升招募几千乡亲练了一年便能称天雄军,而孙传庭更是从榆林拉出一伙当地民众稍事训练便打得新的闯王李自成满地找牙。
张正正准备训话之际,突然间看到了远处的哨兵在敬礼,他心中顿时一动,举目望去,便看到俞国振、孙临等骑马过来。
虽然隔着老远,他也一眼认出了俞国振,而见他没有说话,军士们有些奇怪,纷纷也向那边望去,虎卫们当然认得那是俞国振,登莱兵却不认识。
“官人来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声,然后所有的虎卫顿时都向那边看去。
张正这时反应过来,喝了一声口令:“向后转!”
对于虎卫来说,执行这种命令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口令一毕,他们刷的一声,便齐齐向后转,正对着俞国振来的方向,而登莱兵这些天也算略熟悉了些,稍慢了一些,也散乱了些,但好歹还是依着口令行事了()。
孟威看着骑在马上飞快赶来的人群,看到他们与虎卫一般的制服,他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在这里已经有了虎卫。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了的一幕。
一向冷静自持的张正,突然声嘶力竭地喝道:“敬礼!”
周围猛然刮起了一阵风,那是两千虎卫行军礼时带起的气流,一个个虎卫挺直腰昂起头,向着俞国振叉手,行虎卫的叉手军礼。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俞国振,眼里充满了忠诚与敬意,而俞国振也从马上下来,将手举过眉尖,还了一个简礼。
这个简礼是叉手礼的再简化,虎卫配备头盔后,将面甲推上的动作,便演化成了这个简礼——这也是俞国振对众人的解释。这种简礼主要是方便行动中行礼,而叉手礼则适合站立不动的情况下。
俞国振举着手,从虎卫面前一一走过,不等他吩咐,他身后随行的虎卫都缓了下来,让俞国振一个人从队列前行过。这种荣耀是俞国振一个人的,谁也无法与他分享。
看到这个年轻人从队列前经过,所到之处,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孟威心中突然泛起一个念头:大丈夫当如是耳!
此前他七八年的军旅生涯,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俞国振轻快的脚步声。远处的风,带来的军营厨房里蒸着的肉馍馒头的香味,往常这个时候,是孟威一天中最期盼的时刻——只要再熬一会儿,便可以去大快朵颐。
不过今天,他突然没有这个心思了。
往日如狼狈,龌龊不足夸,今日见猛虎,甘愿为爪牙。(未完待续)